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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龍鱗婚契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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玲瓏閣一層除了設有賭場,還設有後廚。

後廚裏建了一口養魚的清渠,正與玲瓏閣底下的水域相通。

趙奉仙帶著姜虞大搖大擺地進了後廚。現下不是飯點,後廚眾人正閑聚在一起喝酒抹牌,陡然間看見這位大魔王闖入,登時嚇得個個面無人色。

趙奉仙面上帶笑,走到另外一張空桌子上坐下,屈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。

“你們誰來給我做碗紅豆酒釀?”

此言一出,後廚眾人臉色直接由白轉灰,你推我,我推你,誰也不敢應聲。

這位小公子脾性古怪,怪癖多得簡直比官府的牘文還要繁雜。

從前就曾因為後廚做的紅豆酒釀不夠甜,這位祖宗就命人將掌勺的那只獐子精渾身塗滿蜂蜜,裝入竹籠中,吊在有野熊出沒的林子裏整整三天三夜。

總之,但凡觸了這位小公子黴頭,丟了性命都是小事,說起這位的手段吶,可有得是比殺了你更叫你難受的法子。

姜虞站在趙奉仙身旁,一張嬌艷的面龐冷俏,道:“牌技差就要認,輸了便是輸了,堂堂大丈夫難道還輸不起?你心裏不痛快,就要來找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麻煩,哼,真是叫人瞧不起。”

後廚眾人:?

手無……縛雞之力?

姑娘,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們吶,我們可個個都是能單刀解牛的漢子啊。

趙奉仙以掌輕擊桌面,語調微揚,問:“都啞了嗎?難道我連要一碗紅豆酒釀的權力都沒有了?”

眾人聽著這語氣不對頭,心中巴不得能夠一哄而逃,偏偏又都不敢。

正在眾人冷汗涔涔,苦思無計之時,忽然聽到一道天籟之音。

“你要紅豆酒釀是吧,我給你煮!”

趙奉仙移目看向正氣凜然的少女,冷笑一聲,道:“好啊,你要是煮得不合我意,就準備去萬裏湖餵魚吧。”

少女大義凜然,毫無懼色,針鋒相對道:“餵魚就餵魚,餵魚也不便宜你這個黑心小魔頭!”

後廚眾人你看我,我看你,心中直跌腳——今天真是倒黴,人小兩口吵架殃及池魚。這位姑娘如此不知死活,再這樣吵下去……

眾人心裏又急又怕,忽然聽到趙奉仙說了一句“都出去”,登時個個如蒙大赦,忙不疊地跑出廚房,順便還貼心地帶上了門。

後廚裏一下清了場,只餘趙奉仙和姜虞二人。

姜虞見人都走了,才坐下來,笑道:“怎麽樣,趙公子,我演技不錯吧?你瞧我這白臉唱得怎麽樣?是不是很有一種英勇無畏的俠義之風?”

趙奉仙:“你方才說我是什麽?”

姜虞方才與趙奉仙配合演戲的時候,借機夾帶私貨,將這兩日想罵他的話都一一罵過,當時只覺心中痛快,沒想到這小變態心眼這麽小,這就要秋後算賬了。

姜虞裝傻充楞,站起來走到養魚的清渠邊上。

“趙公子,時間緊迫,咱們先辦正事吧。”

趙奉仙哼了一聲,忽然揚掌,一下把姜虞扇進了水渠裏。

姜虞一時不防,登時頭朝下栽入水中,她連入水的姿勢都來不及調整,只來得及深吸一口氣,閉氣屏息,防止入水中嗆水。

過了一會,預想中的水流壓迫被並到來,姜虞心覺奇怪,忍不住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。

只見一層如同水母一樣的光罩正罩在她身上,隔絕了她和水流之間的接觸。

那玄衣朱袍的少年負手立於她身前,右手掐訣,驅使光罩疾速破水而去。

玲瓏閣的湖底幽暗,不時能看到一些身帶奇異光彩的魚類成群結伴地在水中游蕩,一碰到二人的護身光罩,當即嚇得四散而逃。

這些魚分明像是看不見姜虞二人,卻又在即將撞上光罩時紛紛躲避,似是對此物甚為畏懼。

姜虞不由奇道:“你這是什麽法寶?”

此時已經深入萬裏湖湖底,湖底幽光隱隱,似乎可以看到一座宏偉的宮殿盤踞在那裏。

宮殿外圍的殿墻上,延伸出無數粗壯鐵索,如藤蔓一般伸入湖底河床中,將整座宮殿牢牢地固定在水底。

這裏便是萬裏湖水牢。

越是靠近,少年的面色便越是凝重,聽到姜虞發問,他沒有回答,反而說道:“我們已經穿過水牢外圍的守衛,等到了水牢門前,看守正門的四只蛟精會輪流出水換氣。趁他們換氣的間隙,我會用夢幻泡影掩護你進去。”

“夢幻泡影?”

趙奉仙指了指二人身上的護身光罩:“便是你口中所謂的法寶。”

“記住,你只有兩炷香的時間。兩炷香過,你要是還不能出來,我絕不會等你。”

他說得決絕,姜虞心裏有點摸不準他是不是嚇唬自己。

她之所以肯來萬裏湖水牢冒險,也不算全是受趙奉仙脅迫,她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。

這禁術秘典在原著裏邪乎得很,落在誰手裏,也不能落到這小魔頭手裏。姜虞思來想去,唯有兩個辦法能叫自己安心。

要不就是把這禁術秘典毀了,要不就是她自己收了。

只一個瞬息,二人已迫近水牢正門。

殿門巍峨,高如玉山,門前四根銅柱佇立,四條已化半蛟的水蛇精盤於其上,燈籠大的雙目在水中發出幽冷的兇光。

忽然,殿門大開,殿中有洪流傾瀉而出。四條水蛇精依次離開銅柱,隨著水流沖刷的方向向上游去。

趙奉仙覷準空隙,趁機在姜虞肩上一拍,一道水母般的光罩托著她逆流漂入殿門。

姜虞只覺兩旁銀浪翻湧,水流濤濤,一陣一陣地擊打在光罩上,等她回過神來,人已經到了一棵根須繁茂的大樹前。

這棵大樹正正好橫臥在宮殿的東南對角線上,如同一尊臥佛,樹身綿延,竟有數裏。

姜虞人漂在半空中,竟然還需要仰起頭來,才能勉強一覽大樹全貌。

進水牢之前,趙奉仙已將西門聞香被囚的情況悉數說與她聽。

萬裏湖水牢,本來是一座龍宮。龍族被封於四海境內之後,其餘山川湖泊中的龍宮便日漸荒廢了。

大城主敖宗將某處湖泊中的龍宮移來此處,種下一株蒼龍木,將其改為水牢。

這蒼龍木樹上之上,天生一百零八處樹洞,每處樹洞都自成一室,正是天然的單人牢房。

趙奉仙說西門聞香就被關押在蒼龍木中,只是不知被關押於那處樹洞之中。

但不管怎樣,橫豎這水牢中只囚了西門聞香一人,她只需要找到有人的那個樹洞即可。

姜虞心念一動,夢幻泡影便托著她飛到蒼龍木的樹身之上,沿著樹身飛快地掠了過去。

忽然,姜虞瞥見某處樹洞中似有燭光透出,她不由屏住呼吸,驅使夢幻泡影飛了過去,小心翼翼地落在那樹洞旁邊。

洞口處籠罩著一層彩光流璀的結界,姜虞不敢妄動,定了定神,站在洞口朝內中喊道:“敢問前輩可是西門聞香?”

那樹洞似乎極為幽深,姜虞的喊聲穿透結界,激起層層回音。

許久,久到姜虞幾乎以為她找錯了地方之時,洞中才傳來數聲輕微的咳嗽,接著一個清冷的聲音低聲問道:“你是何人,如何進到這水牢裏來的?”

姜虞答覆道:“我前輩故友姜沖之女,姜虞。”

樹洞裏頭靜了一息,忽然飛出一道白綾,將姜虞攔腰捆住。

姜虞頓覺腳下一輕,整個人便被白綾拉入洞內,狠狠地摔往壁上一摔。

“咳咳……你連我的小阿虞都敢冒充,當真不知死活。”

這一下摔得姜虞四肢皆痛,好半天才爬起來,擡頭一看,只見一道瘦削的身影隱於暗影之中,正冷冷地朝她望來。

借著結界明明滅滅的彩光,姜虞看清那是個身著銀甲白袍,散發跣足的中年男子,面白無須,兩只眼中一片濁白,竟是個天生目盲之人。

姜虞爬起來,道:“西門前輩,晚輩當真是姜沖之女。我有冬藏仙府的傳訊玉牒為證。”

西門聞香手挽白綾,冷冷道:“若你真是阿虞,又怎會如此冷淡地稱我為西門前輩?”

姜虞:?

那我應該稱您為什麽?

西門聞香手中白綾再度飛卷而來。他雖目盲,這白綾卻似長了眼睛一般,在姜虞身後窮追不舍。

樹洞中本來空間並不大,姜虞跑了兩圈,就被白綾一把捆了,飛到西門聞香面前。

西門聞香探手向她頸間伸來,冰涼的手指在她頸間一探,一勾,姜虞脖子上戴著的項鏈就被他勾了過去。

他把著項鏈吊墜,拇指用力一壓,那片銀白的龍鱗上頓時金光盈耀。

細如微塵的金色光點從龍鱗上飄飛而出,慢慢在半空中凝為文字——

“江家第十七代嫡長孫,江氏思餘,茲與冬藏仙府姜氏之女姜虞締結鴛盟,永結兩姓之好。俟其登臨仙途正道,即驗此契,命燈同享,命魂相連,非是天道無常,生不離,死不棄。”

姜虞微微仰首,驚訝地望著半空中閃閃發光的金色符文,萬萬料想不到,這龍鱗項鏈中居然還藏著這樣的機密。

這是……

她和江家少主江玄的婚契嗎?

西門聞香放下吊墜,白綾自行滑落,松開了姜虞。

姜虞趕緊向後躍開,躲遠了去。

男人一雙濁白的盲目直直望著她,雙眉緊皺,似是十分不解。

“龍鱗婚契尚在,她確是阿虞無誤,卻怎地好似不記得我了?”

“前……”

姜虞才想說話,西門聞香忽然向她招了招手,這一回,語氣親近許多。

“阿虞,你過來,到我身邊來,讓我看看你。”

姜虞猶豫了會,細觀西門聞香神色,見他好似挺清醒的,也沒有發瘋的征兆,這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。

西門聞香等她走近了,便並攏二指,運靈力於指尖,輕輕點上她眉心靈臺,探了片刻,收回手去,面上已是一片震怒。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原來如此。七魄缺一,難怪你完全將義父忘了……”

姜虞:……

等等,等等。

義父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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